人生不就是一些喜事儿一些愁嘛

阿也

我与阿也自小就认识,至今已经二十载。暑假我们这些学子归国,阿也请我们吃饭。阿也手边坐着个漂亮姑娘,在包厢摇曳的灯光中显得迷人,她的一颦一笑都有上世纪港片里张柏芝的影子。


在酒杯碰撞的叮当声与人们谈笑声之间,在那个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晚,我抬头对上了阿也的眼睛。那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眼中的寡淡和无奈,还有他十几年来早就被痛苦磨平的棱角。阿也尬笑了一下,举起酒杯向我敬了酒。我看着他一饮而尽,想着餐桌底下藏着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。


十五岁那年的一个早上,我收到了来自世界另一端的信息。阿也说他睡不着,让我陪他聊会天。他给我讲了好几个小时的笑话,我都是心不在焉的看着,顺便回个“哈哈”。后来阿远,也是阿也的一位朋友,告诉我阿也失恋了。我除了可怜他做不了任何事情,想着,他连难受的挖心挖肺的时候都不忘了开玩笑。他失恋的那一整晚都没睡,不停的自我怀疑,自责。我只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透出来的绝望,而我却从未体会过这种失望。


阿也的女朋友小许是一位很阳光可爱的台湾姑娘,笑起来很像张柏芝。小许小提琴拉得不好,但很爱笑,我总能在走廊的另一头听到她爽朗的笑声。阿也说他很喜欢小许,要跟他谈一辈子的恋爱。我从未见过阿也对一个女生如此上心,等她下课,送她回家,在她不开心的时候跟她打八个小时的电话,像是阿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小许。阿也与小许手挽着手,在夕阳映衬下肩并肩走出学校的大门。橙黄色的夕阳打在小许的侧脸上,整个人像是在发光。阿也说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心动就是在小许转过头看着他的时候,少女的眼里有光,也有她心爱的人。小许像是看穿了阿也的心思,那日他俩凑的很近,一个被夕阳浸透的吻落在了阿也的眉骨上。阿也说起这些事,现在还会脸红。


十年功名谈笑间,如今的包厢里,阿也的脸被红酒熏的泛粉。姑娘用她含情脉脉的神色望着阿也,完美的像一幅油画。可他身边坐着的再不是小许了。


夕阳下的那个吻与生活中琐碎的糖渣跟照片一样慢慢褪色,事情在阿也出国后绕了个弯。阿也说他每晚都跟小许打上好几个小时的电话,可异地恋没有他俩想象的这么容易。那时我还不懂阿也的苦恼,他说,异地恋就是自己的东西碰不着,自己爱的人守不住。当时阿也百万叮嘱我,叫我一定要照顾好小许。可尽管是我,阿也也不是很放心。


不知是阿也命里没有小许,还是他们二人的疏忽。小许对阿也立下的山盟海誓如同树叶一般,风一吹便落了一地。小许偷偷喜欢上了会拉小提琴的学长,而在阿也面前还表现的像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一样。阿也对此浑然不知,直到分手的时候,所有的真相涌来,把年少的他压的喘不过气。他问我:“你淋过午夜的倾盆大雨吗?你看过太阳还没睡醒的样子吗?你感受过活着真正的意义吗?你爱过一个人吗?”相差四千九百多公里的二人,阿也的手再长也碰不到小许了。他在那天傍晚查了回去的机票,或是打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。他说他多少个魂牵梦绕的夜晚想要去砸烂学长的小提琴,想要重新去上演那出英雄救美的老套戏法。“你我都改变不了事实。”我在对话框里写下残酷的真相,点击了发送。那天他一个人坐在静谧的夜里,迎接天边第一缕光,却怎么都抓不住。


小许喜欢的学长是知道小许与阿也的事情的。正巧,明知不可而为之是大多数人对爱情的定义。阿也说这段感情里他是那个笑柄,他才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。善恶有报,当时也是阿也提的分手,而这也成为了他后悔了一辈子的事。可在我们眼中,阿也一点错也没有。


阿也后来常拿自己和学长比,他挑自己的毛病,说自己的不好。等毛病挑完了,东西说完了,他就来找我,要我指出他的不对。我总劝他放下,可放下何尝容易。他用了漫漫十年,依旧对此记忆犹新。


我劝他不要因爱生恨,不要意气用事,要沉下心。阿也还是有着少年的赤血,他说他要把小许的糗事都泼出去,让学长知道,让全校知道。他说他怎么都要让自己好受一点,他不想自己一直承受一切,他也希望世界还他公正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,我静静的看着屏幕前为情所困的少年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为自己的冲动后悔。不过年轻总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,但是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就不曾年轻。


阿也在新的国家,新的城市,新的学校,找到了新的生活,还有新的值得他托付的人。很多人都笑他移情别恋,只有我知道小许是他一直过不去的一道坎。


二十五六年恍恍人间,我看遍市井,他尝遍人间烟火。


“来,干了这杯人间烟火。”我举起酒杯,敬阿也,敬逝去的回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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